今年春節前，全國人大代表、懷化洪江市沅河鎮清水青村村委會委員楊理（右二）到村民家中走訪。通訊員 攝
“強化基本醫療衛生服務”“居民醫保和基本公共衛生服務經費人均財政補助標準分別再提高30元和5元”。3月5日，現場聆聽政府工作報告時，全國人大代表、懷化洪江市沅河鎮清水青村村委會委員楊理在這些文字下面畫上了橫線。這位80后全國人大代表，既是村干部，也是一名鄉村醫生。
“如果婆婆還在，讀到政府工作報告里的這些話，一定會非常欣慰。”3月6日中午，記者在湖南代表團駐地采訪楊理，她哽咽著告訴記者。
楊理的婆婆張克美在世時是一名鄉村“赤腳醫生”，正是在婆婆的影響下，楊理也成為一名村醫。與記者交流的一個小時里，這位全國人大代表3次落淚。她為記者講述了一個湖南大山里“醫”路傳承的暖心故事。
第一次落淚：
接過婆婆的醫藥箱，半路轉行當村醫，婆婆卻沒能等到她學成歸來
清水青村地處丘陵山區，300多戶村民住得分散，全村1041人，留村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兒童。
2015年，在清水青村當了一輩子“赤腳醫生”的張克美確診癌癥。她想在離世之前，把村醫的“接力棒”傳給兒媳婦楊理。
沒有猶豫，2017年，生完二胎才兩年的楊理，在家人的支持下，進入湖南醫藥學院農村醫學專業學習。
2019年12月28日早上7時，正在為臨床醫學學科年度考試做準備的楊理接到家人電話：婆婆病危。此時離開考還有2個小時。楊理慌了，她想放棄考試趕回家見婆婆最后一面。老公在電話里告訴她，婆婆再三叮囑，“一定要轉告楊妹子，好好考試，學成歸來，當一名好村醫。”
“婆婆沒有等到我學成歸來，沒有看到我成為村醫……”時隔多年，回憶起這一幕，楊理仍然忍不住失聲痛哭。
2020年，楊理大學畢業后回鄉，接過了婆婆的醫藥箱。她在那個用了幾十年的破舊藥箱里，翻到了一堆泛黃的病歷紙，上面清晰記錄著村民的信息：李大爺有青霉素過敏史、楊大娘的降壓藥劑量、張大爺的血糖指數……另有一個文件袋，夾著一摞病人的欠條，從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
“很多獨居老人看病都是掛賬，要等兒女年底回鄉，再一起結賬……”楊理告訴記者，婆婆從來不催賬，她知道村里老人的難，還總給他們免費提供一日三餐。有時候，家里殺只土雞，她也會把雞腿送給生病的老人吃。楊理擦干淚，笑著說：“善良鑄就大愛，是婆婆留給我最好的財富。”
第二次落淚：
最怕“村民有急事找不到我”，來北京開會，村里80多歲的老人不舍送行
“楊妹子，快去幫我看看小豆子，他上吐下瀉，折騰幾個小時了。”今年正月初五凌晨1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熟睡中的楊理。她匆忙披上外套，給女兒掖好被角，背著醫藥箱，緊跟著張大娘回家了。
經楊理診斷，8歲的小豆子感染了諾如病毒。她給孩子喂了藥，又耐心叮囑張大娘注意事項。待回到家時，已是凌晨3時。
“幸虧楊妹子來得及時，對癥下藥，娃兒過兩天就康復了，免遭了不少罪。”張大娘感激涕零。
“當村醫這些年，沒睡過一個安神覺，就怕村民有急事找不到我。”楊理說，以前在農村，都說“大過年就醫不吉利”，有病痛就扛著。但今年春節，她忙碌得很，平均每天要接診10多個病人。
“老百姓對健康的觀念改變了，有病會及時就醫。”在楊理看來，村醫像中國醫療體系的毛細血管，既要承擔末端循環的重任，更要最先感知村民身體的病變。
每天早上6時，楊理準時開始一天的忙碌：騎著小電摩走村入戶，為村民建立健康檔案，給重點人群體檢，開展慢性病隨訪，上門送診送藥……
“給村民測空腹血糖，得趕在他們吃早餐之前。最遠那一戶，騎車要40分鐘。有時上門沒碰到人，就去田間地頭找。”幾年下來，每戶村民家的稻田、油菜地和紅薯地……楊理都摸得一清二楚。
前幾天，張大爺家用了多年的血糖儀壞了，采血針也沒了，老伴只好用縫衣針為他采血。楊理得知后，連忙給老人買了一套血糖儀，趕在來北京參加全國兩會之前送了過去。
那天早上，兩位老人得知楊理要“去北京開會”，執意要送她。“車子都開動了，80多歲的老兩口還停在原地，一遍遍揮手。”說到這里，楊理忍不住淚盈于眶，“老百姓心里有桿秤，你對他們好，他們心里都記著呢。”
第三次落淚：
當好村民的“健康衛士”和“代言人”，“如果婆婆還健在，應該會為我驕傲”
“這兩年，農村醫療條件越來越好。”楊理欣慰地告訴記者，洪江市村衛生室標準化建設逐步規范，硬件設施多了，醫療柜里的藥物多了，優質醫療資源也多了。她可以隨時在微信群里連線中南大學湘雅醫院的專家，替村民線上問診。
“國家在醫療改革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效，但基層老百姓就醫仍面臨一些實際問題。”2023年，楊理當選全國人大代表，身上的責任更重了。她不但要當好全村人的“健康衛士”，還要當好村民的“代言人”。
這些年，楊理從農家院走向人民大會堂，匯聚群眾呼聲，寫成一紙紙建議，為醫療、醫保等民生熱點問題發聲，只為讓老百姓“看病不難、看病不貴”。
“如果婆婆還健在，該有多好，她應該會為我感到驕傲吧！”談到婆婆，楊理又一次哽咽了。她告訴記者，她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上標注的民生細節，正是婆婆那個年代的“赤腳醫生”渴盼已久的。
“正是一代代人的努力，讓鄉村百姓更有‘醫’靠！”楊理說，未來，她希望把村醫的“接力棒”，遞交給自己的孩子。
（文/何金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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